第 30 章 他来了(1 / 2)

如果是平时,以拓拔璨这小小少年的威望,哪怕只是北岸的残军,也是无法指挥的。

按理,应该用他父亲的信任的幕僚来处理这些杂事。

但可惜的是,那几位幕僚都是汉人,作为父亲,他还是愿意把离开险地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儿子——反正求援这种事,让谁去都可以。

萧君泽给拓拔璨出了主意后,这位少年每天都焦虑地派小舟去河岸探查,但河中如今有南齐的水军巡逻,他们这次阻挡了两岸通信,让拓拔璨派出去的探子,全数都喂了鱼。

于是拓拔璨又反复派人去信给百余里外的北魏皇帝,求他快点去救人。

但皇帝如今正带着三十万大军攻打寿阳,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希望,便用几句囫囵话安抚他,说等攻下寿阳,他们大军顺水而下,一日便可到,你不要急!稳住!

可拓拔璨哪里稳的住。

正好,第三日时,北边的运奴船靠岸。

那是有五艘有十丈的大船,速度慢运货多,不惧江面的细小薄冰,船主更是北方大族陇西李氏的庶族。

他这次是给钟离部卒运送粮草,顺便将这南边的奴隶运回北方,如此,可以避免空船回去,浪费运力。

这是暴利,因为大战之时,鲜卑士卒无法随意将奴隶带走,只能廉价卖给他们,而将奴隶送回洛阳,只需要挑拣一下,分上中下三等,就能在那权贵满地的新都洛阳卖出天价。

他已经做好打算,这次要在里边挑选些漂亮的年轻幼女,好生养个两三年,作为家妓,用来结交人脉……

但万万没想到,他方才下船,就被拓拔璨请去了军帐,对方直接没有一点寒暄,便将这十余大船扣押,说准备用这些船来营救河洲上被困的鲜卑将士。

闻此言,李氏船主瞬间面如土色,大呼不可!

“将军三思啊,我这江船体大速缓,若是到了江上,必为众矢之的,稍有不慎,反而会让船上士卒落水遭难,”他用力恳求道,“还是再等些时日,我等在涡水、涣水多征些小舟,方能万全啊!”

拓拔璨大怒道:“我岂会不知,可征集舟船,要耗费多少时日,如今正需大船解燃眉之急,国难当头,你竟还在意这几条木船能不能平安回来?!来人,给我把他拖下去,打三十棍!”

李氏船主在大呼饶命中,被军卒拖走。

萧君泽在一边忧愁道:“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,是我没想清楚,要不然,咱们先用这些船送些粮草过去,不要用来救人?等小舟征够了,再去营救郡王?”

“兵行险计,这世上岂有万全之策,若什么事情有瞻前顾后,安有获胜之机?”拓拔璨当即摇头,“机不可失,正是要趁着南齐军卒未能反应过来,才有机会将洲上将士救回。”

他已经决定,要在深夜里发动一次突袭,助邵阳洲中的将士突围,如此,无论救出多少,那也是合理的。

年轻人就这样冲动,当夜便在黑暗里带着大船,冲破敌方的巡逻水

兵,

前去洲上那临时搭成小小码头,

让大将快些上船。

……

远处,萧衍看着那黑暗中隐隐的灯火,听到了监视水鬼发出几声枭叫——那是目标已经上船的暗号。

他环视左右,沉默了一下,便挥手,让早已经准备好的水军,带着火油,再度袭向那已经满载的大船。

笨重的、宽大的货船在这宽阔的河面上就是最纯粹的靶子,被数十轻舟一番火油轰杀,立刻便燃起了熊熊烈火。

熊熊烈火浓烟之下,大船上的将士无法忍受,纷纷跳水逃亡。

萧衍打着火把在河中一番寻觅,终于找到一处木板,还有躺在其上,瑟瑟发抖的广城郡王。

萧衍一边叹息,一边让人把人救上来。

至此,南齐在钟离郡算是大获全胜,萧衍估摸了一下,杀敌破万就算了,而且还俘获了北魏王室,且己方几乎无损。

如此大功,别的不说,至少能恢复爵位,让陛下先前的怒火熄灭着些了……

“将军,如此大功,你为何毫无喜色?”他的幕僚大将吕僧珍疑惑地问。

“只是一想到如今功劳,竟是……”

竟是他人所赠,他就很难生起一丝喜悦之情,反而有一种任人操弄的挫败感。

他的幕僚等不到后半句,心里嘀咕着将军说话只说一半,未免太无德了,然后便先行告退,去做处理俘虏等杂事。

但很快,幕僚吕僧珍又找了回来:“将军,这位郡王被冰水一激后,又发起了高烧,我问了随军医官,怕是有些凶险,得快些回钟离城才是。”

萧衍神情复杂:“不必,带我过去。”

他到了船中客舱中,看着被裹着厚被的广城郡王,重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
然后便从袖中小心地拿出一个琉璃瓶,拔去瓶塞,用里边的琉璃小棍,沾取了几滴微黄色的液滴,滴在广城郡王的鼻孔中,随后便坐在一旁,把玩着那细长精致的琉璃瓶,思绪飞远。

那位临海王,几乎是将北魏军每一步,都死死扣住,想来他接下来的布局,也不会差到哪去。

他自认才华绝世,少年便有神童之名,识人用人,辨别大势之能,也是顶尖。

可如今却是真的见识了,何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几乎从一开始,那少年便将他身边的一切事死死算计,他萧衍,居然也有谢人不杀之恩的时候。

这还真是——不枉此生!

萧衍捏紧了那琉璃瓶,回想着那少年唇间浅浅的微笑,还有看向他时,那清澈温柔的眼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