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3 章(2 / 2)

恍惚中,胤禔甚至会想,福晋离开时,对爷是不是也是如此,没有期盼就自然也没了失望。

可是不是的,大阿哥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。他只是想要个嫡长子罢了,天下所有男子都有的想法有什么错呢?至于侧福晋,那不过是个用来增加筹码的工具罢了,就跟后院那些如同摆设的格格一般,他对福晋的心意,从始至终从没有变过。

可为什么,为什么事情竟走到如今的地步?

下意识地,胤禔想着,这里应该有一个人的,那个人,都是他,抢走了汗阿玛为数不多的宠爱与重视,都是他,让自己堂堂皇长子的身份变得如此尴尬,也是这个人,分明有教福晋活命的机会……

然而这一刻,在自家女儿清澈的眸子中,胤禔看到了那个懦弱到了极致的自己……

而那个人也已经很久,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了。

胤禔啊胤禔,原来你自己竟是这么个东西!

那日过后,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寻常,只所有人都看的到,大格格再不负寻常闺秀打扮,自那日起,身上的长剑甚至不再有片刻离身。

而大阿哥则是在朝堂上愈发使力了几分,以往曾经放不下的骄傲,迈不开的面子如今好似都没有什么了。

如今的大阿哥,可以同一众低阶军官一道醉醺醺地喝酒打屁,可以同以往再看不上眼的趋炎附势之辈推杯换盏,可以在面对胤礽时,恭而敬之的叫一声太子殿下。甚至惠妃提起的继室侧福晋之流,此刻也能安然笑纳了。

已经为了权势失去了心爱之人,若是日后连权术都没有了,岂非太可悲,太失败了。兄弟多年,胤礽几乎一眼便看透了对方的想法。

看着眼前神色难得恭敬的大哥,说实话,胤礽也并未觉得高兴,心下反倒多了些许说不清的怅然。

转眼间,春去夏至

这一日梅室内,依旧是同样的位置,眼前依旧是同样的人,然而许是今日窗外的蝉鸣过于喧闹了些,胤礽执着白子的手却是突然微顿了片刻,须臾方才道:

“当日用在大贝勒长子身上的那颗丹药,孤一共炼过四枚,除去最早给过汗阿玛的一颗,剩下的三颗都是一道炼制而成,这三

() 颗,孤给了大格格,给了四弟九弟,却未曾给过若霖你………”()

“怎么,殿下突然说起这个,莫不是想让若霖在此多谢殿下,谢殿下为在下考虑周全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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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得地,胤礽话还没说完,便见对面之人突然笑了起来。

且不同于了以往温和的,亦或带着些许轻讽地,张若霖此刻笑意格外真切,甚至以胤礽的耳力,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腔微不可闻的震动声。

胤礽微恼之际,原本有些难言的心思竟也逐渐轻缓了起来。

窗外,不时有一二知了扑腾着翅膀,带着圆滚滚德身子费力地像着树顶上方攀飞。摩擦着腰间用最上等玄青色丝绦细细编缀而成的玉珏,张若霖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却难得带着几分煦意:

“殿下,您知道吗?再不久的曾经,还不知殿下有所奇遇的那时,若霖心下一直一直有些隐忧。”

胤礽眼神微动,面上却并无意外之色,显然并非毫无所觉。

张若霖声音愈发柔和:

“那就是太子殿下您虽处事凌厉果决,但对于在乎地人也好,喜欢的事物也罢,心下总存着一份过分的温软。”

“而殿下您这份心软,必将在之后,同万岁爷的交锋之中,给予殿下您重重一击。”

那时的张若霖甚至以为,若真有一日,兵戈相见,他家殿下是决计赢不了的。这些甚至无关智谋手段。

不过心不够狠不够绝罢了。

但万岁爷,张若霖摇了摇头,到时候,最多能留下的,怕是只有殿下这一条命吧!

“太子殿下,时移势易,不可否认这些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变化。但殿下待微臣的用心,这些年来若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怀疑过………”

就像那颗丹药,于几位阿哥这般龙子凤孙而言,是值得珍而重之的宝物,但于区区一届臣子的张若霖来说,那可就是祸非福了。

那日过后,紫禁城内外,除去对一番拳拳慈母之心的大福晋同情之意外,传言更多的反倒是当日那颗用在大阿哥身上的灵药。

从奄奄一息到如今的身子已经同寻常孩童无异,在场所有太医可是亲眼看到过的。当日大格格情急之下说的话也并非没人听到。

只要一息尚存,就能保人无虞。这种神药,世上怕是没人想要。

如当日大阿哥所言,几乎所有人都肯定了,除去大格格,这种宝贝必然还有人从太子殿下手中得到过。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同胤礽亲近的四,九两位阿哥……而同样同太子殿下相交莫逆的张若霖,这些日子也并非没有人试探。

是人就有生老病死,倘他当真有了这种奇药,祖父,父亲,小叔,堂侄张家那么多骨血亲人。

救,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一但暴露出来,谁愿意相信你手中当真没有下一颗呢?

不救,不说心里如何感受,有朝一日一但凡他用了,那些人心下未尝没有埋怨。

无他,只人心向来如此罢了。

他家殿下一直都是这般,明明于世情如此通透,却偏能留下一份温软。

“自那年带上这块玉珏起,微臣这些年等闲连个风寒发热都无,想来这绝非是偶然吧!”

张若霖突然笑吟吟道,细听之下还带着些许得意。

“若霖既已知晓,这会儿还问孤做什么?”含笑着睨了对面之人一眼,胤礽难得有些没好气地道。

“不过若霖方才所言,孤确是有些不赞同的?”

“哦?”张若霖难得好奇道。

胤礽起身缓缓行至窗前:

“若霖之所以觉得孤心中柔软,不过是因为那时,孤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。任何人在如此境地心下都会宽容几分。”

“但若是此刻,孤不过是一囹圄困兽之辈,这份所谓柔软温情,自然是不会有的。”

“或许吧!”张若霖闻言,虽心下不大认同只摇头轻笑,神色一如既往地豁达:“可从始至终微臣所识的,愿引以为一生知己的,唯有且只有殿下您罢了。”

微风吹过,带来阵阵花香,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突然齐齐笑了出来。

把玩着手里的酒盏,胤礽突然道:

“那若是有朝一日,若霖的这位知己好友突然告诉你,对方欲将远游且不知何处,不知归期呢?”

夏日里,明灿的日光自窗前倾泻而入,正对着来人,张若霖微不可见地笑了笑,不带丝毫犹豫:

“任何时间,任何地点,但君所求,不敢拂也……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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