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9 章(2 / 2)

想到自家儿子,张英嘴角忍不住轻抽了抽:“蒙殿下厚福,那小子自是极好,前几日还念叨着要同殿下讲经论道。”

能不好吗?虽说过程惊险了些许,然而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,便能官至五品,连老狐狸张英,对这顺利的不可思议的官途,都不免心下艳羡。

更何况有了这等功绩,日后只要不犯下大错,起码安稳一生不成问题。

莫不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?瞧着眼前气度卓然的太子殿下,张英竟恍然有种明悟之感。

这里距御书房不过几步的距离,知晓对方这时候过来,定有要事,胤礽只淡笑着寒暄了几句,很快便大步离开。

既不因着自家儿子的关系过分热络,言语间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
良久,张英方才收回了视线。

想到回去后

,自家儿子口中不间断的溢美之词,张英不由唇角微勾。儿子虽不通心计谋算,好歹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。

若是同了那位承恩公,任是前人多少谋算,也俱不过是为旁人做了嫁衣。

人,都是靠对比的。

抱着账册一路走进御书房,这些年为自家不开窍儿子操碎了心的张英,此刻脚步都难得轻快了起来。

翌日清晨,几人刚刚晨练结束,正是腹中饥饿的时候,连胤礽都忍不住一下解决了好几个奶饽饽。

不算大的膳房内,几人正是大块朵颐的时候,其中迟迟不动,好一会儿了,只晓得扒拉碗中那点子粥水的纶布不免显得特殊了些。

“怎么了?可是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?”将手中筷子搁下,胤礽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:

“回殿下……”

赫舍里伦布本非活泛大方之人,常日里也多是沉默居多,此刻被自家殿下目光注视着。餐桌下,紧紧攥着的手心很多便多了密密麻麻地汗意:

“奴才……奴才是想……”

“咦,今日这甜羹味道可真不错!御膳房这几日可是新换了厨子?”一旁的巴尔图突然一脸惊讶。

看着眼前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与往日一般的甜汤,胤礽嘴角微抽,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,转头便见巴尔图眉眼弯弯地瞧了过来,见胤礽目光看过来,忙咧嘴嘻嘻一笑。

这一打岔,话到了嘴边的纶布便再说不出来了。

很快便到了上课的时间。

接下来一整日,其余三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,每每纶布想说什么,总被以巴尔图为首的几人以各种理由打断。

巴尔图身为如今为数不多的实权亲王之子,哪怕是嫡幼子,消息渠道也是旁人比不来的。更何况康亲王一派拳拳爱子之心,生怕自家儿子在宫中惹了事端,或是吃了亏。常日更是什么有关的消息都不瞒着。

心知三人的并无恶意,胤礽也只当没看出几人的眉眼官司。许是看出了胤礽的意思。渐渐地,那张急于说些什么的嘴,也逐渐张不开了。

只神色难免愈发沉郁了些许,本就纤薄的身子更是显出几分羸弱。

课后,胤礽轻揉了揉额头,到底还是将人留了下来。看着巴尔图几人离开之际仍不忘绘声绘色地冲对方做

鬼脸。胤礽忍不住轻笑几声,这才转身看向对方:

“表兄?”

似是轻颤了几分,纶布忙起身跪下:“奴才不敢。”

示意小夏子将人扶起,胤礽轻摇了摇头:“你我本是血脉相连的亲表兄,这里又没有旁人,又有什么不能讲地?”

纶布抿了抿唇,没有说话。胤礽自顾自抬头,看向一旁正叮咚作响的西洋钟。

酉时了,也该到了温习的时辰。

这方钟表乃是前几日汗阿玛特意使人安上的,为的自是太子能养成良好的时间观念。

然而此刻胤礽却没有起身,而是将目光投向下首沉默不语的纶布,片刻后方才轻声道:

“表兄来这里已经有大半年了吧!孤本以为咱们几人便是不甚亲密,总也要有几分熟络的吧?”

“奴才……是奴才有愧于殿下!”

“你要这般说话,咱们这天儿可就没法聊了!”接过汀兰递来的牛乳茶,胤礽难得脑仁儿疼了起来:

“事实上,便如方才巴尔图几人,虽行为上难免令表兄有几分不适,然其中真心假意,表兄你定是能分辨出来的,不是吗?”

纶布死死垂着头,绣有青鹰的袖口早就揉成了一团,眼中依稀有晶莹滑过。

一直到很多年之后,纶布依旧记得眼前这一幕。

火红的夕阳透过窗子,映得整个前厅一片赤色,年仅七岁的太子殿下背对着菱窗,目光明澈而笃定:

“孤不知来之前外祖或是其他人同你说了什么,但汗阿玛曾告诉过孤,不论任何时候,都断然没有年长者浑噩度日,安享富贵,却要将所有压力甚至于未来的所有希望强压在年幼者身上。”

“更不要美其名曰“看中”二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