逢夏是后来才知道的,华希来练功房拍摄时从窗口探头进来想拍照的,其中一位就是来查进度的陈彦老师。
他很满意她那场和宋疏迟一起的排演,连连称赞这将是他心里最初构思《茧》的模样,于是果断定下《茧》的主演。
邵可儿被打脸,纯纯是因为陈彦老师想进自家练功房还被拦下来,“新仇”旧狠一起出气了个干净。
这一波虽惨,但该。
这半个月关于“学艺先学德”的话题都快在邵可儿微博底下刷爆了,一反常态,反倒是她天天招人骂的微博反倒都是彩虹屁。
诸如"不争不抢人淡如菊"、 "无辜备受资本污蔑欺负的小白花"。
逢夏实在新奇这样的画面,每次刷到评论动态都像登错了别人的账号。她还特地去看过,公司登录她的账号,把之前直播的回放全部删除了。知道是公司下场,她跟华希争论过几次,她真的不愿意立这种人设。
邵可儿是靠资本欺压没错,但她也不是善良小白花,黑料多得要命,这么立下去迟早自食恶果。
华希偏说出道以后再黑的料都有粉丝来为你洗白,商业运作艺人的模式就是这样,她无权置喙好好配合演戏即可。
这件事最后只得不了了之。
《矛盾》首演在江城大剧院,演员有三张赠票,逢夏全让华希抽奖给粉丝。华希问要不要留给家人,她说用不着,没有家人。
经过无数次的排练再排练,正式演出日。
江城大剧院本就是最顶级的舞蹈、音乐演奏的场地,陈彦老师斥重金重新设置布景,未到时间,暗红色大幕紧闭,环形红背丝绒椅的阶梯作为层层叠加翻涌,另架空四层阶梯做观众席,如往下睥睨众生的高度,演员一点小瑕疵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。
还未验票开场,看这场面,她的心跳已不由自主的加速。
虽不是第一次上台,却是第一次能如此荣幸参演这般大型万众瞩目的舞剧。
她有些局促地跟在陈彦身后,听着他和Jen在用英文闲聊。
大半对话在耳畔如云烟转瞬即逝,连丝毫痕迹都未留下,她紧张的情绪在听到模糊的“Song”里回神。
Jen似乎有些遗憾微微皱眉,在问宋是不是推掉了机场国外合作的巡
演,提前回来为《茧》伴奏的。
推掉巡演?
逢夏不自觉地已抬起低沉许久的眉眼,目光往说话的方向靠近一寸。
陈彦无奈地摇头:“他性子野,难管得很,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。本来我是说可以等他巡演完再回来排练,三四天合排完全够了,非要提前回来的。"
话虽如此,陈彦老师语气里的欣赏能溢出来一般。
“只有一两场推不掉的,人乐团非要请他再多演,这不,最近全都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班,两个地方来回跑,别人时差都倒不过来,他已经在练琴了。"
"他来《茧》伴奏,也是我们的幸运啊。"
"就是不知道他回来这么早干什么,非把自己弄这么累。"
对话还在继续,逢夏的注意力却似驻扎进最后一句。“不知道他回来这么早干什么”
眼前浮现男人清晨便陪她练琴的画面。因为紧张失控的心跳节拍器似乎又加剧几分。
"夏夏,你想什么呢?喊你半天没听见?”陈彦拍了拍她的肩, “是不是紧张了?"回过神。
逢夏想说话,才发现唇间微涩,刚出口的字音变得九曲十八弯的,她静默咽下没说完的话,钝钝点头。
陈彦老师、Jen,宋疏迟……《茧》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作品,是所有幕前幕后人员不断付出凝聚而成的。
快到正式上台,说不紧张是假的。
陈彦轻抚了下她的头。
"丫头,你相信我的眼光,你就该是《茧》唯一的舞蹈演员。放轻松,准备盛装出席满场为你喝彩的舞台。"
最后一眼看向如山海倾覆的观众空间,深呼吸,压下不安和紧张的澎湃心潮,她才转身去化妆准备演出。
逢夏是独舞压台,拥有单独更衣化妆间在最安静的里间。
后台长廊已是各业界朋友送来祝福,灯牌之下盛大繁花锦簇,桃浪瑰夏特制的花墙,四溢浅香满载而散,像途径莎士比亚的花园,荒芜高楼都市里也生长出浪漫春日。
/>
视线逡巡,却未想到会在最后一面粉红玫瑰的花墙上看到自己的名字。【祝:逢夏《矛盾》演出成功,破茧成蝶。】【——顾泽西。】
送的是荔枝玫瑰,从淡粉到花心少女浓粉的渐变,层层交错绽放。花语是只爱一人。
就正巧摆在她化妆间的外头,又是最惹眼的尺寸,想看不见都难。
逢夏冷淡地略过视线,余光里忽得多出一只秀白的手腕,抽出那张“破茧成蝶”的祝福卡片,在风中扇动两圈。
被荔枝玫瑰浸泡出的浅淡水果香在空气中浮动。
“他倒是会送花。”邵可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。
逢夏视线也过去。
比起之前在采访里作秀的模样,想必邵可儿是被最近的舆论骚扰得夜不能寐,粉底很白,遮瑕没能挡住眼下泛出的淡青色就更显眼些。
她没说话,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邵可儿。
对方总是有些沉不住气,先一步避开视线,气势汹汹开口。"看什么?别以为一个舞剧,你就能彻底翻身了,我们路还长着。"
逢夏倚着门框,有些随意地敲了敲门边上黄底白字的横幅,砰砰作响,她才不急不慢地启唇:
“看——非工作人员勿入,您看不见?”
"你以为我想来?”邵可儿白眼过去, “我是来看看你今天会出什么洋相,山鸡变不了凤凰,不是什么样的舞台你都能站,摔下来多精彩?"
闻言。
逢夏没忍住轻笑了声,微微偏头,真诚无比地问:"那你是因为你不想,所以不站到这舞台上来的?"
邵可儿气急: “你——”“我,我劝你好好看着。”逢夏骤然打断她的话。
她弯了弯眼,饶有兴趣地拖着尾音,故意一字一字地往外走:"就算我摔下去的舞台,也是你这辈子爬不上来的高度。""懂吗?"
大抵是因为今天临表演,心情复杂烦闷,她也懒得像平常那般打嘴仗地逗邵可儿玩,看着对方粉底都没能遮住的涨红脸色。
逢夏轻嗤了声。"走之前把你手上的垃圾带走。"
她径直入门内,留下个背影,笑悠悠摆手
道别。"一定带走,不然小心我举报你随地乱扔垃圾。"
逢夏听着窗外恨不得叩破地面一路远走的高跟鞋声,微垂了眉眼,低笑了声。
《茧》的妆容是偏向天真少女的现代妆,化起来并不费劲儿,几乎是在半个小时内就完成了,她换好服装,安安静静在座位上等正式开上台表演。
单人的休息间只有一个小行李箱就能装完的物件,显得很空,白墙之上悬挂着蓝灰色的电子钟表盘,大概有些年头了,分针走过一声如老人卡咳般干涩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