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福昌矫情饰行,假眉三道的。但此处是她的长公主府,装得再像样,众人见此方场景,又如何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?
永城侯夫人已经受惊晕将过去了。
众人看这一方场景只觉刿目怵心,不忍直视的轰地散退了出去,在院中遮脸捂眼的,神色各异,震然对目,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。
这得多大仇,多大怨啊,才能干出这种跌破下限的事来!私下里做了,他们不晓得也就罢了,居然还摆到明面上来!
人人都知福昌长公主是个横行无忌的“厉害”人物,但没想到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啊!宋驸马在时,也不过是放狼伤人,这才过了多久,就走到这个地步了??
众人哪里知道元福昌早有前科,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儿。真论起来,宋修文才是第一个受害者。
只不过宋修文时,她还只在暗里折腾,做得隐秘,宋修文自己亦羞于启齿,不敢往外言说,才不为旁人所知。
沈云西因知道些内情,比起其他人,她还有空儿往内中找了一下方吟儿的影子。双目一转,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,看到了瑟瑟发抖,跪缩成一团,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方吟儿。
沈云西暗自打量,亦心有疑惑。
真论起来,宋修文红颜遍地,姑娘哄了一个又一个,在外乱来的程度,可比庄晟严重得多了,缘何元福昌对庄晟比对宋修文更狠?
总不能是经了宋修文后,元福昌的承受阈值变低了吧?
她思量的时候,宾客里有人受不住了,最先出声的是一位国公夫人,她含着震惊又厌嫌的话声有些破音: “长公主此等行径,未免太过肆行无忌!”
元福昌却诧异的一抹脸: "这关我什么事,他自己有这癖好,偷摸在此乱来,我还委屈呢!"她一甩袖站直了身,端的是有恃无恐,理直气壮,手上猛的一指站在人群最后,瞪圆了眼久久没反应过来的柳镇: “我算是明白了,书里肯定写的就是你和侧驸马,他这癖好,原来早有端倪!”
柳镇憋红了脸,他不善言辞,半天吭不出一句来。
柳姑姑却是大方承认了庄晟逮柳镇去听床脚的事,对于眼前发生的这桩子烂事儿,要不是场合不对,柳姑姑都得跳起来拍手称快了。
他们和庄晟的仇怨大了去了,她侄子九死一
生险些丧命,到现在腿脚身上都没好全,福昌长公主手段下作怎么了,那关她什么事,只要庄晟栽了就行了,她就高兴!
"听到了吗?"元福昌扯起嘴角, "全是他自己干的好事儿,少赖到我身上来!"
那国公夫人气白了脸: “你这是做戏强辩,你问问在场诸人,谁信你的胡言!道德衰亡,亡国灭种之根基,长公主你眼里还有没有道德法纪?"
元福昌冷笑抬手逝去挂在下巴上的眼泪, “我说了,不是我做的,你到底要我强调多少遍,你有证据吗?没证据,在这里污蔑本宫,有那个空儿,先把自己的气儿顺匀吧,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"
她嗤的一声: “你有闲工夫在这里指手画脚,不如回去管管你自家的男人,听说花街柳巷的也玩儿得花呢,还有你儿子,也不是多干净的玩意儿,你一家子也不见多有德行啊。管不上自家,倒是很会到别人家里来指点上下嘛。好心请你来吃个饭,还真把自己当这的主儿了。"
枪打出头鸟不是说说的,那国公夫人才一开腔,就被元福昌这一通打得两眼发直,直呼哎哟。
其他人没好接话,而惯来直言不讳的吕小姐,也一言不发。
要换个人她肯定就仗义执言了,福昌长公主这干得确实有违礼法,上不得台面。
可这是庄家的庄晟,那不好意思,她不是官,没那么公正明理,断不了案,也没那么高风亮节,舍己为人,她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路人,可不敢和当朝长公主对呛哦。
这一场宴会,在各人难辩的脸色中散了,有好心的把晕过去的永城侯夫人也一并带了出来,出了门哗地低声私语。
沈云西临走时,却是多看了一眼前头抢话直言的男侍,微皱了一下眉头,与吕小姐等离开。
吕小姐没有回太傅府,而是去了安侯府卫家,借拜祭秦夫人的名义去见了卫芩,和她说起长公主府之事,卫芩惊得足足半刻钟没能合上下巴。
上回庄晟因殴伤柳镇被关进大理寺,被判杖刑三十。殷白夜有给她支消息,她偷偷在旁观刑,很出了一口气。
后来庄晟又被元福昌纳为侧驸马,卫芩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前几日她三嫂的话本子再一出,庄家更丢了大脸,又为她正了名,她已然没多少怨气了。今听
得庄晟的遭遇,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了。
吕施和卫芩两姐妹在房里说话,沈云西的马车也路过了安侯府,她从车窗里望了一眼挂着丧幡白绫的府门,很快就放下了帘子,并没有多加心神,反而是整理起和元福昌触碰后得来的异能记忆。
而另一头的长公主府,众人一走,归于宁静。
元福昌接过婢女夏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,转身在上首坐下,看都没看早已昏迷的庄晟,而是支了支手: "你,过来。"
方吟儿知她是在唤叫自己,并不敢起身,一路膝行至跟前来,白惨惨的脸上扯出一个尤为战战兢兢的难看表情来: “长、长公主……”
元福昌看她那一副骇惧的样子,一挑眼,说: “怕什么,你是有功之人,本宫要奖励你的,要没有你,本宫还被瞒在鼓里呢。"
方吟儿哪敢领什么奖赏,她怕这元福昌怕得要死,若时光能够倒流,她只盼自己从没回京来过,在邺州也好,在其他地方也罢,总不至于掺和这一场祸事里!
却说那日元福昌看得话本子,虽看出来了里面的永日成是庄晟,但其实并无多大火气。有宋修文在前,她接受的能力其实比较强了。
话本子里写的都是从前的往事,她管天管地,也管不到那以前去,最多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,费心费力精挑细选半天,结果还是弄了个不干净的进门儿来,实在膈应得很。
元福昌当时就对庄晟生了厌,原本是想把庄晟就此打入冷宫的,但她身边惯来挺宠爱的男侍奉上茶来,吃惊的提道: “原来侧驸马竟私养外室,我道他平日里怎么总往外跑,合着是看顾外头的娇娘去了,驸马这会儿也不在,说什么出门交友,莫非只是打着幌子往北城那处去了?"
那男侍是个口齿伶俐的,他原就讨元福昌喜欢,后来庄晟过府后,将他冷落许久,庄晟又爱摆派头,对元福昌后院的男人极看不上眼,他对庄晟早有积恨,经人一挑拨,自然想把人往死里整。见今
日是个好机会,便用力的吹起耳旁风来。
元福昌无火也被挑动三分了,想着是该给庄晟这不安分的男人一点教训,当即就着人备上车马,往北城而去。
庄晟确在北城。
长公主府于他而言,如囚笼狱牢无异,只是方吟儿这里,才是他所认为的灵魂的归
处。
元福昌到了北城的院子,着人敲响院门,待房门一开,便径直领人涌入,捆了院中仆从,堵了他们的嘴,一路如入无人之地,直至寝房门前。
她是有经验的,至前并未声张,而是静听里头动静。
庄方二人正在言语。
那庄晟正哄着使气的方吟儿: “我不能天天来看你,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福昌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难缠货……”又说什么夜叉星之类的,一通贬排之词。
元福昌早是气得不行了,她有自知之明,但偏不耐听别人贬低她的这些烂话。她欲要将门推开,哪晓得庄晟接下来竟还有言语: “她那样的人,死了就好了,死也是死有余
辜。"
"想要本宫死,我看你有多命长!"
元福昌再忍不下了,一脚踢开门进去。房内庄晟和方吟儿齐齐一骇,双双抬起头来,便见门框前的女人逆着光,冷色沉沉,面目阴厉。
庄晟变了脸: “长公主?你怎么……”
"侧驸马是想问殿下怎么来到这里吧。"
那男侍随着元福昌进门来,不屑的说道:“侧驸马沉浸在温柔乡里,恐还不晓得,你与这位圆姑娘的事,今儿这一天都快传遍了。"
庄晟有点懵: "什么圆姑娘?"
那男侍将随身带来的书本往他身上一扔,庄晟忙打开来看,心越看越惊,面越看越白,他与方吟儿的事被戳穿,又想现下被元福昌正捉在场,不由得额冒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