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她却无能为力。
"九条回来,九条……回来……""严九条,你别跑,等等我……"
“听到没有,快点停下来……”
年轻女人沙哑的嗓音被无声地淹没在初春的空气里,晨风一吹,听不到一星半点的回音。九条完全听不到,给不了她任何回应。
隔了好一会儿,严琼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,她来不及休息就重新奔跑起来。
她一路狂奔,冷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,震得她耳膜几欲破裂。只听得到风呼呼直响,掩盖掉周围各种杂音。
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早就把拖鞋跑掉了,只穿一双棉袜踩在坚硬的路面上,脚很快失去了知觉,又怎会感受到双脚被磨出血的疼痛。
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,那就是追上九条,这条狗比她的命还重要,千万不能让它出事。她穷追猛跑,总算是看到了九条的影子。远远看过去,那家伙还在追车,穷追不舍。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。竟然追车追得这么凶猛。严琼还来不及有所松懈,下一秒她就惊呆了。
千钧一发之时,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。她看着一辆飞驰的面包车向九条驶来,那车速快得像是一道闪电。车轮滚滚,疾驰奔腾。
电光石火之间,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,她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。膝盖划过粗糙的水泥地面,一阵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开,密密麻麻,针扎似的。
她倒吸了一口气,身体止不住小幅度地颤抖起来。到底是边牧,天生动作敏捷,轻巧地就避开了疾驰的面包车。快速地跑到了马路对面。
面包车司机都快被吓懵了,惊吓程度丝毫不亚于严琼本人。他眼看着一个人影扑向了他的车底。他几乎是将刹车踩到最底,才如愿将车子刹住。
轮胎摩擦地面,发出了“哧哧”的刺耳声响,在严琼听来无异于天籁。司机惊魂卜定,打开车门下来,朝着严琼破口大骂:"想找死啊,大早上的!""真是晦气,差点被你害死……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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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;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"严琼垂着脑袋道歉,眉眼低垂。
她清楚司机的怒气,这人命关天的事情,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去做了。就算人家现在要扇她一个巴掌,她觉得也是应该的。要是被张姐知道还不得被念叨死。
司机骂骂咧咧一番过后,开着面包车走了。留下严琼瘫坐在地上。
许是有所感应,九条这时竟然停了下来,不再去追那辆银色的小轿车,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主人身边。用舌头舔严琼的脸,爪子不断拍着她的小腿,狗眼里写满了担忧。
她看着安然无恙的九条,喜极而泣,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慰: "放心啦,我没事。"
九条听懂了她的话,吐着舌头,一条大尾巴摇得像一把大扇子。
这时太阳已经全部升起。春日暖阳温柔地照着一人一狗,九条的皮毛金光闪闪,漂亮得不得了。这条狗比她的命还重要,就算她没命了,这条狗也必须好好活着。这是严琼当时唯一的想法。好在上天眷顾,她伤的并不重,两条腿的膝盖撞到了地面,一时间动不了。牛仔裤成功擦破了洞,一双膝盖破了皮,血丝斑驳。
她用手使劲儿揉了揉膝盖。很疼,眼泪汪汪。
刚才那一下还是撞得很重的。怕伤到骨头,她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更保险。
她艰难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张姐打电话,让她赶快过来救场。
张姐一听她受伤了,慌得不得了,一边接电话,一边去拿车钥匙, “琼琼,你待在原地别动,我马上过来。"
严琼瘫坐在路边,等张姐来送她去医院。
九条吐着舌头,围在她身边打转。一副焦急的样子,像是在担心她的伤势。严琼摸了摸它脑袋,笑了笑, "放心好了,我没事。"
远处那辆银色的小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路边,离得太远,又背光,整个车身包裹在日光中,隐隐绰绰,看不真切。
朦胧中,似乎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车旁,朝严琼的方向看了过来。
太阳光太强,刺得严琼根本睁不开眼。她极力去看,去分辨,恍惚间觉得他像极了她记忆里的一个人。
这个想法犹如出笼逃窜的白文鸟,冲破心房,在她脑海里仅仅只停留了一两秒,迅
速就被她否决了。
那个人远在美国,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。心下认定自己必然是被吓糊涂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。
大大大
张姐就近送严琼去了社区医院,拍了片子。万幸的是没伤到骨头,只是擦破点皮。医生包扎过后,她就回家了。一出意外,有惊无险。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。反倒是张姐心疼坏了,一路絮絮叨叨的。
张姐是严家的保姆,工作了二十多年,早已处成了亲人。前两年父母移民新加坡,张姐不愿背井离乡,留在老宅照顾严琼。
张姐一向疼严琼。小时候她贪玩,磕破点皮,她自己没觉得疼,张姐反而红了眼眶。
一到家,张姐就张罗开了,买了猪脚炖汤,说是以形补形。
严琼简直哭笑不得,她不过是擦破点皮,又没伤到骨头,根本犯不着补。知道自己拦不住张姐,索性由着她去。
严琼在家瘫了两天,被张姐各种投喂,怎么补怎么来。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重又光速升来了。
这点小伤还不到请假的地步,周一照常上班。
细雨蒙蒙,千丝万缕,整座城市上空漂浮着一层淡白色的雾。雨天,交通受阻,又是早高峰,堵了一路。她的小宝马混在一大串车流里,一动不动。
严琼这几天失眠,每晚勉强只能睡三四个小时。睡不好,精神深受折磨,心情本就烦躁。加之遇到堵车,简直雪上加霜。一大早就积攒了满身戾气,见谁都不爽,很想杀人。
堵车的间隙,她从储物盒里掏出一本老黄历翻阅起来。
这几年她多少有些迷信,隔三差五就要去庙里烧香拜佛,占卜算卦,平时老黄历不离手。为此,靳恩亭没少调侃她,叫她严大师。
她查了查今天的吉凶。
薄薄的纸张上写着一行文字——日破大凶,诸事不宜。她下意识皱了皱眉。
龟速挪到公司,在车库停好车。严琼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。精气神太差了,需要咖.啡.因提神续命。
拎着咖啡走到公司大门口,脚下生风,高跟鞋踩得咯噔响。员工们光听这脚步声就能猜到严副总今天心情不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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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琼主打一个敷衍,毫无灵魂地跟领导打了个招呼: "早啊,小靳总!"
听见熟悉的声音,靳恩亭偏过半边脸,露给严琼一截锐利淡漠的下颌线。视线隔空落在她身上,朝她点点头,算作回应。
对于领导的高冷范,严琼习以为常。这人一贯高高在上,眼里看不见任何人。除非他心情特别好,不然别指望他会跟你打招呼。
一双膝盖受了伤,使不上劲儿,走路多少受影响。
见到她奇怪的走路姿势,靳恩亭眯了眯眼,冷声问: “你腿怎么了?”提起这事儿就糟心,严琼没好气道: "追我家狗,磕地上了。"靳恩亭:靳恩亭默了一瞬,直言不讳, "你也是人才。"
资本家果然冷漠,听到她受了伤,非但不关心她的伤势,居然还数落她。
她在心里可劲儿吐槽领导。
两人站在电梯间等电梯。
大厅里走动的员工都默契地退到一旁。有小靳总在,谁敢往他面前凑,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?电梯下降,红色数字快速切换。
严琼盯着数字看了两眼,想起今天广告部新总监入职,忍不住向靳恩亭打探: “这次究竟是哪个大人物入了小靳总您的眼了?"
罗源和猎头推一个,他pass一个。好不容易才定下这位。她真的很好奇是哪位笨蛋这么想不开要来樊林被小靳总虐。
靳恩亭侧头看她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, "你马上就知道了。"
严琼着实被这人的笑容给吓到了,心里直发毛,后背凉嗖嗖的,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多年好友,以她对资本家的了解,这人一肚子坏水,眼珠子转一转,那都是在酝酿阴谋。她头皮发麻,心中隐隐感到不安,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。她不知道,命运的洪流正在疯狂向她袭击而来。
她暂时压下心头萦绕的那股不安,忙不迭问道: “靳恩亭,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靳恩亭避而不答。他蓦地转头,朝身后投去一眼,猝不及防问一句: "严琼,你还爱苏昼吗?"
严琼:...
这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苏昼。严琼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水,透心凉。一个可怕的想法猛地从心底衍生而出。并
在靳恩亭神秘晦暗的目光中,它逐渐清晰,逐渐明朗,越来越真切,最终盖棺定论,成为事实。
各种声音在颅内回旋,形成了嘤嘤嗡嗡的扰人噪音,她一句都分辨不清。目光狠狠一颤,严琼跟着回头,看到了一张久违的,既熟悉,又陌的男人的脸。
思绪轰隆运转,俨然就是开到最大档的机器,各种片段在眼前交替变换,好的,坏的,开心的,难过的,甜蜜的,痛苦的,炙热的,暖昧的,无助的,绝望的……织成一张混乱的网。
而她挣扎在网中,无处可逃。她被命运给击中了,不得动弹。
这一刻,一切的不合常理终于有了解释。难怪那天早晨九条会发疯似的去追那辆小轿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