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本家财大气粗,今天又换了辆车。黑色的宾利低调得停在路边,车身澄亮光洁,在虚幻灯火里莹莹发亮。
有钱真好,换车如换衣服,每天都不重样。
靳恩亭立在路边替程新余开了副驾车门。她没立即坐进车里。而是侧头认真地看着他,真诚发问: "樊林的老总究竟多少身价?"
靳恩亭:"……"
他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。
男人撩起眼皮,"你很好奇?"
“我替未来的靳太太好奇一下。”长睫扑闪,程新余笑得格外狡黠。靳恩亭抚上她后背,推她上车, "我会主动告诉靳太太,不用她开口。"程新余:
她钻进去,给自己系上安全带。虽然她很想坐后座,可她不敢让老板给她当司机。靳恩亭随后坐进主驾,关上车门,朝程新余伸出手心,“手机给我。”
程新余明显一怔,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。
他身上凌厉的气质,让他的话有一种天然的威严。旁人不敢违背,只能照做。靳恩亭摁亮屏幕,对着程新余的脸扫了扫,成功解锁。他抱着手机鼓捣一通,再还给她。
"我加了你微信,以后用微信联系。"
程新余: "…
唁,她还以为资本家不会用微信呢!每次约她都给她发邮件,整得那么正式。程新余低头看屏幕,盯住他的头像。
黑駿毁一片,什么都看不到。应该是用了一张纯黑的图片当头像。
程新余的头像是卡通人物。据说这样的人是最穷的,连网络骗子都得绕道走。她收起手机, "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"这人出差半个月,突然从天而降搞突袭,可是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吓。
靳恩亭打方向盘把车开出去, "刚下飞机。"
程新余:"……"
刚下飞机就跑来找她,要不要这么急啊?搞得有点像小别的情侣,迫不及待来相见。
程新余扭头看着窗外,天空是阴霾的深紫,很像她家厚实的天鹅绒窗帘,被大面积的高楼切割成均匀的一小块。
"我们现在去哪儿?"
靳恩亭目视前方, "先去吃饭。"
他刚结束海昏的项目,转机转了两趟,飞了十几个小时,飞机上的餐食一口没吃,这会儿又累又饿,只想先填饱肚子。
车子转了两条路,又绕去枝白路。
樱花已经谢了一大半,花枝的颜色很淡很淡。
"去三杯两盏吗?"她以为靳恩亭又要带她去那家小酒馆。男人摇摇头, ”去别的地儿。"
枝白路开到底,程新余看见了一家馄饨店,灯牌格外醒目。
食客众多,私家车停得到处都是。靳恩亭等前边的一辆大奔开走了,他抓紧时间停进去。她以为靳恩亭的宾利已经够惹眼了,没想到还有一辆宝石蓝的法拉利,就豪横嚣张地停在对面。一家这么不起眼的馄饨店,有钱人居然扎堆来吃,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。
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,靳恩亭及时解释: “他家的馄饨味道很好,你吃过一次就忘不了。很多回头客老远跑来,就为这口吃的。"
程新余不假思索,脱口而出: “不会加了什么料吧?”
也不怪她阴谋论。毕竟网上也不是没曝光过相关的案例。某某火锅店味道很好,食客一吃就停不下来,心心念念的,天天光顾。工商一查,原来是在汤底里加了罂.粟壳,会让人上瘾。
靳恩亭抬手揉了揉她脑袋, "想什么呢你!放心吃,什么都没加。"揉完,手垂在半空中,他自己都愣住了。这动作说不出的亲昵。好在程新余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,她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环境。
装修平平无奇,甚至可以说是寒酸。大白墙,长木桌,白炽灯光影昏黄,像是随时会熄灭。老板认识靳恩亭,一见他跨进店里就热情地招呼: "恩亭,给你留了位子,你先坐!"
靳恩亭走到外面,谁都恭敬的称呼他一声“小靳总”,再不济也是“靳先生”。程新余还是头一次听人叫他“恩亭”。完全是长辈在喊小辈。
招呼完靳恩亭,老板才注意到一旁的程新余,眼里飘过一丝讶色。不过转瞬即逝。
他语气和蔼, "姑娘,你吃什么?"
程新余抬头看菜单,快速浏览一遍,正打算回答,不料却被人抢
了先, "她跟我一样。"话音稍落,他又马上补充一句: "王叔,她螃蟹过敏,她的那份别加蟹肉。"
王叔“嗳”了一声,细细打量着程新余,眼神充满了怜爱。
角落里的一张桌子,两人一同坐下。
靳恩亭坐得很随意,懒洋洋地靠着椅背,温声开口:"馄饨好吃吗?"像是朋友间在拉家常,亲和随意。
程新余睁着一双大眼睛,眼里流出不解, "都没吃呢!"
靳恩亭: "我是说你从我家顺走的那盒馄饨。"
程新余:
味蕾被回忆唤醒,脑子里全是馄饨的鲜香,她连连点头, "很好吃!"靳恩亭难得的露出了笑意, "我妈跟王叔学的手艺。"难怪那么好吃,敢情是拜了师呐!
“我从小跟着我妈吃他们家的馄饨,三十多年了,味道从没变过。”一家小小的馄饨店,几代人的坚守,还能不改初心,不变味道,这太难得了!
馄饨油亮油亮的,冒着热气,像是一只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紧挨在碗里。皮薄馅大,晶莹剔透,葱花都撒得比别处好看。
程新余咬了一口,馅料就是普通的猪肉和芹菜,外加一点香菇和胡萝卜,并无神奇之处。可那味道却是鲜香十足,刺激着味蕾,让人欲罢不能。
她眯起眼睛,表情享受, "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!"
靳恩亭坐姿闲散,右侧方的一截暖光直直打过来,照在他脸上,冷硬的轮廓柔化下来,温和而从容。
受她感染,男人的眼角眉梢不禁现出一点笑意。
他发觉自己很喜欢和程新余一起吃饭。她对美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心,什么都不挑,来者不拒。可每一样食物落进她嘴里,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。她给了食物应有的尊重,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它们的使命。
不止在吃食方面,其他方面她也不怎么挑。每天穿最简单的衣服,住简陋的出租屋,通勤靠打车或者自己蹬小黄车,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。连一个大牌包都没见她背过。
她不拜金,也不虚荣,物欲很低,活得简单又知足。
他突然觉得她其实很好养
活。谁当她男朋友想必会特别轻松,不用绞尽脑汁给女朋友买这买那。她那个前男友委实没眼光。这么好打点的女朋友都不要。馄饨分量很足,一大碗下搜刮完,程新余的肚子鼓鼓囊囊的。靳恩亭提议去附近走走,消消食。
两人沿着枝白路慢慢往回走。
几场春雨过后,枝白路的樱花已经谢了一大半。来打卡拍照的人自然也就少了。
这个点,这条路难得空旷,没有那么多的车辆,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流,三三两两几个人在悠闲遛弯。
午后刚下过小雨,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和一点尘土的味道。两人并肩而行,步调不疾不徐。氤氲的灯光斑驳地落在肩头,拉出平滑流畅的线条。
夜风涌动,男人的风衣衣摆不经意地擦过女人的白裙。裙摆上点缀一圈粉色小花,恰如程新余脸颊的颜色,粉嫩动人。
靳恩亭侧头看她,眼里是满溢而出的柔情,他自己竟分毫不察。
春夜的路越走越长,漫无止境。程新余平心静气,心中有新芽破土的期待。
“春夜知道,你在陷进去。”【注①】
晚上自然是在程新余家留宿。靳恩亭轻车熟路的从鞋架上取了自己的拖鞋套上。
程新余刚放好包,就被人从身后抱住。男人低下头,灼热的吐息萦绕在颈项耳垂之间,烫着她的皮肤。
说出的话更是挠人心神, "程新余,我想你了。"程新余心想靳恩亭真是一个合格的泡友。哪怕违心,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表达。
半个月没见,浓烈的情愫排山倒海,席卷而来。不知是小别的缘故,还是从心底衍生而出的危险信号在作祟,像是有什么东西勾着他们,两人都有些心痒难耐。
程新余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她在他怀中转身,双手搭上他脖子,主动去亲他微凉的嘴唇。
她用自己的行动来回应他。
底层社畜日复一日,琐碎单调的生活,程新余早已被磨的心如止水,可以说是麻木。她需要这份
难得的温暖和刺激。即使她很清楚它并不长久。
她现在就是在高空走钢丝,自知十分危险。在失足掉落,粉身碎骨之前,她必须竭尽所能抓住这一切。
窗户没拉严实,有夜风顺着这
点缝隙溜进室内,敞起半边窗帘。斑斓的灯火穿过广玉兰茂密的枝叶偷偷飘进来,照到床边就暗了,在地板上拓出条条块块模糊分割的光影。
程新余赤脚踩上这点光影,睡裙裙摆宽大,裙底阴影晃动。
靳恩亭从浴室出来,见状赶紧走上前,拿毛毯裹住她,把她抱回床上,眯起眼睛审视她, "还有力气?"
程新余:
她小声嘟囔道: “我想喝水。”
声音又细又软,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,又像是在跟他撒娇。
就是这种不自知的撒娇才最致命。靳恩亭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受不了。床头柜上摆着的那只水壶空荡荡的。他从客厅倒了杯温水给她。她一口气喝完,这才觉得舒坦。靳恩亭抬眸问她: "还喝吗?"程新余晃着脑袋,"够了。"